陷入黑暗后,沈伽禾在一片混沌中漂浮,一会看见前世种种,一会看见那张被捏做一团的和离书。
今生前世来回交替,那种恶心和痛弥漫开来,只能咬紧牙关与之抗衡。
无边的雾霾中突然出现一条幽暗的小路,沈珈禾跟着走过去,那头站着一个身影,清隽挺拔,遗世独立,似乎等了自己许久。
沈珈禾心下一喜,快步跑过去,那人却突然转身,鬼魅般的速度来到了眼前,面上是狰狞的笑。
竟是方知命!
他手里握着一杯令人恐惧的茶盏,他只手举了起来,用无法抵抗的力气强行灌进她的嘴里,沈珈禾只觉窒息铺天盖地袭来,她整个人痛得要死,也怕得要死。
而下一刻,她却又回到了那个房间。
昏暗的烛光和纱帐重重叠叠,她看见一个油头大耳的身子死死压在她身上,而她的四肢被四个小厮死死攥住,她浑身赤裸,在众人眼前展露无遗,整个人犹如砧板上的肉。
而那些人调笑着,将她的哭声都掩盖了过了
沈珈禾想跑,却怎么也跑不掉。
只能在一片混沌中不断拼命挣扎。
南竹实在不知道怎么了,沈珈禾原本睡得好好的,却突然挣扎起来,嘴里不断呢喃着什么不成句的话。
她脸上越来越红,从最开始的红晕,变成了窒息一样的酱红色。
南竹看得心惊,把心一横,迅速下了楼,看见赵珒坐在楼下书案侧,正写着药方。
她快步走过去,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,“公子,我家姑娘不知道怎么了,整个人不停挣扎,还出现窒息之相,求公子去看看吧!”
小丫头竟然急成这样,难不成不是中毒?
赵珒惊讶了一瞬,立即搁下笔,掀开袍子便快速上楼。
南竹想也不想便转身跟了上去,却被全德拦了下来。
全德摸了摸面上的汗,解释道:“姑娘留步,我家公子问诊不喜外人在场,还请姑娘同老奴留在此处。”
南竹虽然心急,但也知道规矩,贺公子懂医术,已经很令人惊讶了,有些奇怪的讲究也是情理之中。
南竹点点头,忧心地候在楼下。
全德心下松了一口气,他真的很欣赏眼前这位姑娘的识事,但又忍不住对大步上楼的天子冒出心疼。
谁能想到还曾是太子的赵珒,曾被迫学了一身医术,只为自救。
全德回忆往事时,赵珒已经上了楼,转过大约一丈长的百花苏绣屏风。
他还未走近,便透过屏风隐约看见蜷缩在床角一落的身影。
直到走近了,赵珒的视线率先落在沈伽禾紧紧抿着唇瓣上。而她整张小脸绷紧紧,透出一股不正常的红。
遇到这样的事,哪个姑娘家能不害怕,可她的反应似乎不对,难道在遇到自己之前,她已经受欺负了?
但很快,赵珒便将这个念头否定了,她原先那身衣裙纵然清透,但她身上并无其他受伤的痕迹。
伸手在她鼻尖探了探,赵珒才发现她在闭气。
想到自己曾在医书上读到过,梦魇之人会下意识屏息,更有甚者活生生将自己憋死。
赵珒不再犹豫,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,一只手按住她还要胡乱摆动的双手,另一只手将她的下巴连带整个下颚,捏翘着打开。
直到她能够下意识地呼吸,赵珒才放开手。
他取出怀中的白瓷瓶,放在沈珈禾鼻尖。
这药猛烈,是赵珒为自己配的,寻常人遭受不住这样的药性,不敢让她吸进去太多。
见她逐渐放下挣扎,赵珒便将白瓷瓶收了回去。
沈珈禾这番挣扎,在无意中将刚刚换上的寝衣挣开,胸前的凝脂露了出来。
赵珒的视线顿了片刻,迅速起身离开。
他脚步正要下楼,却听见一声绝望的哀痛声传来。
赵珒本要离开的脚步顿住。
思索片刻后他转身回来,只见沈珈禾已经坐了起来,她抱着膝盖,仍将自己缩作一团,双目惶惶不安地四处张望,清透的眸子里满是恐惧。
赵珒心下一叹,放轻了步子走了过去,“别怕,这里很安全。”
赵珒一边说,一边走近,继而伸出手,掌心朝上,轻轻朝她招了招。
他声线低沉,却透着温润,沈伽禾抱着发颤的双肩,看清了眼前人的面容。
矜贵俊逸,似天神一般。
她戒备敛去,看着他的手似乎有种奇异的吸引力,接着起身爬过去,不由分说地抓住赵珒的手,一遍又一遍地确认。
这不是她被方知命送到别人床榻,任人玩弄后醒来的地方。
沈珈禾纤细的双肩不住颤抖,劫后余生的泪珠一颗颗滚落下来。
那种惶恐不安,刻在骨髓中的恐惧挥之不去,她真的害怕,一睁眼便回到从前,任人折辱,随意玩弄。
眼前人那样惶恐不安,真像一只受了惊吓久久不能平复的猫儿。
即便手上被滴了温热的泪珠,赵珒也没有抽回手,只是凝神静静瞧着她,直到她看上去没那么恐惧,他才轻声呢喃道:“你到底,经历了什么...”
沈伽禾没听清抬起头,眸中水雾未散,一双眸子雾蒙蒙的,身子仍旧微微发抖,忍不住吸了吸气,脑中尚未彻底清醒,此刻正是懵神,睁着眼瞧着赵珒道:“什么?”
赵珒俊颜一怔,随即感到好笑地摇摇头,“没什么,你别怕,我去叫你的侍女来。”
赵珒要起身,但自己的手仍被她抓在手心,视线落在两人相握的手,她手上的凉意逐渐被他的温热驱散,赵珒没有撤开,而是任由她把握着自己。
回过神,看见自己竟然将恩人的手抓在手中,他的手比自己大得多,指腹还薄茧,似是握笔留下的。
脸色腾红,好似抓了什么烫手的物件一样将人放开。
沈珈禾反应过来,缓息了一瞬,“贺公子,多谢你。”
谢字赵珒已经在她嘴里听得够多了,他微微摇头,整个人看上去无甚在意。
沈珈禾不住打量他。
赵珒一如上次的沉稳的黑袍,即便收敛了许多,但浑身气度仍旧摄人,叫人瞧了,自心底生出莫名的敬畏。
这样近距离的同一个可以说的是陌生的男子相处,沈珈禾还是头一次,何况自己还是穿着寝衣。
感觉到不妥,沈珈禾有些羞赫地低下头。
赵珒何尝看不出她的尴尬,拢了拢方才被她捧着的手,站起来转过身去。
“我还有一座庄子在隔壁,若有事,便到那边寻我,这两日我都在。”
若不是碰到他,只怕自己又被抓回那魔窟。
沈珈禾心里的后怕止不住,看着赵珒的背影,心里升起一股暖意,“好。”
得到没有扭捏的回应,赵珒脚下生风,大步离开了她的寝房。